《斯人独憔悴》：冰心的早期代表作

黄昏中，一望无际的青草映衬着晚霞，构成一幅静谧而美丽的画面。一列火车从地平线蜿蜒而来，打破了这份宁静。火车上，一位少年静静地倚窗而立，他年约十七八岁，学生打扮，却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。他的目光并非欣赏这美景，而似乎正陷入深深的沉思。他时而叹气，时而将手中的印刷品撕得粉碎，抛向窗外，口中轻轻吟咏：“安邦治国平天下，自有周公孔圣人。”

刘贵，这位少年的随从，轻声提醒他：“二少爷，窗口风大，不要尽着站在那里！”他回头坐下，脸上显露出深深的无聊。刘贵递过一张报纸，他轻轻摇头，再次走到窗前，凝视着远方。

天色渐暗，火车逐渐靠近天津，少年的脸色也随之愈发沉静。车到站后，刘贵跟随他下车，一辆汽车将他们送回了家。家门口，停着五辆汽车，门楣上的电灯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。两名兵丁站在灯下，见到少年归来，立即立正敬礼。少年点点头，径直走进家门。客厅内，打牌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，仆人们忙忙碌碌。他经过时，仆人们都笑着请安，他却皱眉摇头，悄悄走进了内院。

他的姐姐颖贞正在自己屋里看书，当他走进房间时，颖贞转过身来，关心地问：“颖石，你回来了，颖铭呢？”颖石回答：“铭哥被学校的干事部留下了，因为他是个重要的人物。”颖贞皱眉道：“你见过父亲没有？”颖石道：“没有，父亲打着牌，我没敢惊动。”

此时，化卿先生从外面进来，问：“你哥哥呢？”颖石吞吞吐吐地回答：“铭哥病了，不能回来，在医院里住着呢。”化卿先生愤怒地说：“胡说！你们在南京做了什么代表了，难道我不晓得！”他命令颖石看校长给他的信，信中写着他们因参与学生运动而被学校警告，希望他们回家，避免将来受到惩罚。

颖石看完信后，低头不语。化卿先生冷笑说：“还有什么可辩的吗？”颖石道：“这是校长自己误会，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就是因为近来青岛的问题，很是紧急，我们出去演讲，并劝人购买国货，盼望他们一齐醒悟过来，鼓起民气，可以做政府的后援。这并不是作奸犯科……”

化卿先生打断他：“你瞒得过我，却瞒不过校长，他同我是老朋友，并且你们去的时候，我还托他照应，他自然得告诉我。我只恨你们不学好，离了我的眼，便将我所嘱咐的话，忘在九霄云外，和那些血气之徒，连在一起，便想犯上作乱，我真不愿意有这样伟人英雄的儿子！”

颖石情绪激动，与父亲争辩，却被化卿先生严厉喝止，并命令刘贵再次去接大少爷。四姨娘进来劝解，化卿先生仍然怒气未消。

两天后，颖铭也回来了，穿着白官纱衫，青纱马褂，脚底下是白袜子，青缎鞋，戴着一顶小帽，面色惨白。他进了院子，看见姐姐和弟弟，都坐在廊子上，逗小狗玩。颖石看见哥哥这样打扮着回来，不禁好笑，又觉得十分伤心。

化卿先生正躺在床上吸烟，四姨娘陪着他说话。颖铭进去请安，化卿先生连正眼也不看他，仍旧不住地抽烟。颖铭不敢言语，只垂手站在一旁，等到化卿先生慢慢地坐起来，方才过去请了安。化卿先生道：“你也肯回来了么？我以为你是‘国尔忘家’的了！”颖铭红着脸道：“孩儿实在是病着，不然……”化卿先生冷笑了几声，方要说话，四姨娘看见化卿先生颜色又变了，便连忙坐起来，说：“得了！前两天就为着什么‘青岛’‘白岛’的事，和二少爷生气，把小姐屋里的东西都摔了，自己还气得头痛两天，今天才好了，又来找事。他两个都已经回来了，就算了，何必又生这多余的气？”

化卿先生的气，也渐渐地平了，看见他们三人，这些日子，倒是很循规蹈矩的，心中便也喜欢；无形中便把限制的条件，松了一点。

之后的日子里，他们兄弟二人仍住在当初的小院里，度着百无聊赖的光阴。书房里虽然也磊着满满的书，却都是制艺、策论和古文、唐诗等等。所看的报纸，也只有《公言报》一种，连消遣的材料都没有了。至于学校里朋友的交际和通信，是一律在禁止之列。

化卿先生对他们的控制逐渐放松，他们曾一度以为有了转机，欢天喜地准备动身去南京上学。不料事情急转直下，化卿先生再次以家庭为由，阻止他们上学，彻底卡死了他们参加学生运动的念头。

冰心的《斯人独憔悴》通过细腻的笔触，展示了封建家庭的专制和压迫，以及青年人在家庭和社会压力下的无奈和悲哀。作品虽然未能引导青年走向反抗的道路，但其深刻的社会意义和文学价值不容忽视。